3月以來，中國証監會和上海証券交易所連發數個文件，科創板細則落地，引來各方熱捧。業界評價，科創板相當於在資本市場引入的一條新“鯰魚”。人們不禁把目光聚焦到了深圳証券交易所，科創板來了，已運行10年的創業板該往何處去？

　　3月11日，証監會副主席閻慶民在人民大會堂表示，科創板推出后，會統籌推進創業板和新三板的改革。在廣東代表團，全國人大代表、深交所總經理王建軍也成了媒體追逐的焦點。

　　放眼全局：這條“鯰魚”為何要來？

　　科創板對於貫徹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意義重大

　　王建軍：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改革創新的意識非常強，這是我體會最深的地方﹔改革措施也是非常具體，針對性非常強。特別是對於創新引領的強調和突出非常明顯，應該說充分反映了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重要要求。

　　報告當中，有多處涉及到資本市場改革發展的內容：設立科創板、設立試點制、發行雙創債等等﹔此外，改革完善資本市場基礎制度，促進多層次資本市場穩定健康發展，提高直接融資，特別是股權融資的比重，這些要求都是非常具體的。

　　那麼具體到大家關心的科創板，我們知道，在上海証券交易所設立科創板，是習近平總書記去年在出席首屆中國國際進口博覽會開幕式時宣布的。為什麼總書記這麼重視？我分析，就是我們國家經濟發展到當下，面臨著結構調整的重大任務，面臨著動能轉換的重大挑戰。中央經濟工作會議指出，資本市場在金融運行中具有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作用。

　　因為，我們新舊動能的轉換對資本市場的要求也是非常高的，我們現在正在進行經濟結構調整，但這些新的生產力，新的產業怎麼形成，靠傳統的金融已經是很難走下去了。

　　在這樣的背景下，增設科創板意義非常重大，主要是支持科創企業上市，同時可以為投資者提供更多投資機會，給風險投資基金等創造良好的退出渠道。科創板以此促進創新發展，形成良性循環，對於國家貫徹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科創板的制度設計有利於大規模地形成創新資本

　　王建軍：日前出台的設立科創板並試點注冊制主要規則中，大幅放寬了企業上市條件，為未盈利科創型企業上市打開了大門。科創板的制度設計基本解決了當前科創企業的主要憂慮，值得在試點后廣泛推廣。

　　從長遠來看，判斷一個資本市場是否成功，我認為首先要看它是否有利於創新資本的形成。我們國家不缺資金，缺的是資本，更缺創新資本。如果我們這個板塊能夠比較順暢地、大規模地形成創新資本，我想那就是重要的成功標志。

　　第二個，通過這種資本的形成，能夠走出多少企業。就是我們這麼多投資者拿了風險資本進來，最終形成什麼樣的結果。

　　從這兩個角度來看，我對科創板的未來發展充滿信心，也期待它能帶動其他資本市場的改革創新。

　　審視自身：倒逼創業板進行改革

　　創業板10年發展很成功，已成為高科技企業、民營企業聚集地

　　王建軍：今年是創業板的10周年，從這10年的發展來看，創業板是非常成功的，在支持民營企業，支持科技企業上發揮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首先，創業板已成為我國高科技企業的聚集地。目前，創業板740多家上市公司中，高新技術企業佔比達93％以上，同時民營企業佔比達95％以上，成了我們國家新經濟的一個標志。

　　創業板已經是名副其實的高新技術企業之家、民營企業之家。這也使得市場的活力得到充分體現。創業板目前在整個A股市場市值中佔比大約9.3％，但交易量佔比達到全市場的18％。為什麼這麼活躍？因為整個創業板的成長性，總體來看是非常好的。

　　當然你們也注意到了，今年整個板塊總盈利水平在下滑，但這個下滑的原因主要是結構性的。因為這裡面有40多家公司虧損比較嚴重，也有前些年大幅度並購，這次通過商譽減持造成了比較突出的影響。把這些特殊的因素除掉，整個市場的盈利性是相當好的。到2018年第三季度，整個創業板上市公司的平均毛利率在30%左右。

　　為了保障創業板健康發展，我們也積累了一系列監管經驗、制定了一系列監管制度。

　　技術和資本是創新中心的兩翼，深交所要成為粵港澳大灣區的創新資本形成中心

　　王建軍：當然，創業板面臨的問題也是突出的，突出就體現在對那些新經濟，特別是處於創業前期、還沒有完全成功的初創企業，支持和服務不夠﹔而這些企業又是處在最需要資本市場支持的時候。

　　這些年，我看到很多很好的創意，因為得到了那些私募股權投資、風險投資機構的支持，處於起步或者是起飛的階段，急需進一步得到資本市場的支持。但到了這時候，又恰恰是我們的市場制度設計包容度不夠的部分。

　　因為當初在一些指標制度的設計上，用傳統成形的企業作為標杆考慮，對新業態、新技術、新模式考慮的不是那麼充分，所以讓創業板在這些年失去了一些機會。

　　當然這些年，我們也一直在穩步推進創業板的改革，努力服務好我們國家整個創新戰略的實施，服務好新舊動能的轉換。而科創板在設計上，把上述這些企業的憂慮已經基本解決了。我想，這些改革的經驗，將來創業板會吸收借鑒，我們還會吸收借鑒其他國家利用資本市場支持科技企業的一些經驗措施，力爭使創業板能夠更好地服務各類科技創新企業發展的需要，真正使資本市場能夠成為我們國家新經濟的搖籃，成為我們國家新經濟的主場。

　　《粵港澳大灣區發展規劃綱要》明確提出，發展以深交所為核心的資本市場。這對我們來說，是重大的責任，但也是巨大的機遇。任何創新，都是始於技術或者一個想法，但是是成於資本的，也就是說技術和資本是創新中心的兩翼，缺一不可。從世界范圍內的經驗看，如果沒有強有力的創新資本的支持，很難形成一個強大的科創中心。實際上，看深圳這些年的發展，深圳之所以能夠成為創新的一面旗幟，應該說深圳的創新資本為此做出了突出的貢獻。

　　所以，深交所正在努力打造一個創新資本形成的生態體系。這個生態系統以深交所完備的主板、中小板、創業板市場梯隊為骨干，結合債券市場、基金市場等，並向場外延伸，形成了創投聯盟、互聯網投融資對接平台等不同形式的業態，從不同角度為處於創業創新前端的企業提供支持，讓那些已經處於創業階段的迅速騰飛，還沒有找到資本的迅速找到資本。

　　深交所的戰略，就是要把自己打造成一個國際領先的創新資本形成中心。將來粵港澳大灣區科創中心和創新資本形成中心會互相促進、互相推動，真正把大灣區建設成為一個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創新高地。

　　議政建言：建議注重“后端的嚴”

　　后端的嚴，需要體現在“牢底坐穿、傾家蕩產、砸掉飯碗、訴訟方便”16個字上

　　王建軍：科創板設立以來帶動的這一輪改革當中，可能大家都注意到了注冊制，注冊制的改革是十八屆三中全會中央提出的重要的改革任務，所以我們也非常高興作為資本市場的參與者，看到這樣重大的改革終於落地了。但是這樣一個重大改革的制度怎麼能夠平穩起步，還能夠行穩致遠，取得好的效果，這需要我們在后端的建設上，特別是在行政執法、司法領域的改革上，加大對這項改革的保障力度。這是我此次參加兩會，作為全國人大代表提出的意見和建議中最主要的內容。

　　搞注冊制改革，在前端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放寬，但如果沒有后端的“嚴”，我還是有一些擔心的，可能這也是市場各方面的期待。我覺得，在后端的嚴，需要體現在“牢底坐穿、傾家蕩產、砸掉飯碗、訴訟方便”這16個字上。

　　所以，我今年提的一個議案就是修改刑法。因為現在的刑法關於欺詐發行股票、債券的相關條款是1997年定的，那時候對這個犯罪的性質、危害的認識，放到現在都是不太准確的，刑法涉及到這一塊的條款必須盡快進行改革。

　　因為這種犯罪跟其他刑事犯罪還不太一樣，是那種對社會危害非常深的犯罪，相當於是挖資本市場根子的犯罪，就像菜地裡專門吃菜根的那種虫子。久而久之，會讓投資者對我們這個市場失去信任，社會后果相比普通的金融詐騙罪要嚴重的多。

　　同時，我也建議對那些參與合謀欺詐的中介機構，一定要按照共犯一並重處。我們要通過對這些中介機構的嚴厲處罰，把包裝上市這種惡行堅決打掉。上市就應該是規范地上市，怎麼會有包裝上市？包裝上市就涉嫌造假。所以我就說要通過修改刑法，對敢於欺詐發行的，要讓他“把牢底坐穿”。

　　資本市場很多違法犯罪行為本質是詐騙，要進行制度設計，優先把違法所得還給受損投資者

　　王建軍：第二個建議就是修改証券法，因為大家也清楚，資本市場領域這些典型的違法犯罪行為，比如說我剛才講的欺詐發行，還有內部交易、操作市場、虛假陳述，雖然表現的形式不一樣，本質意義上都是詐騙。但是現在我們行政執法過程當中，對這類違法的所得都沒收了，與罰款一並進入國庫。我覺得這種規定是不合理的，因為這些違法所得來源於在市場上利益受損的投資者，也就是說是騙來的錢，騙來的錢怎麼能直接收到國庫去呢？

　　所以這個制度必須改過來，讓這些違法所得能夠物歸原主，才能體現市場的公平正義。就像小偷偷來的東西，警察把他抓了之后，要把偷來的東西先還給被偷的人。我們現在証券執法也要把違法所得還給受損的投資者。

　　當然目前，賠償投資者已經在民法中有所規定的，是具有優先地位的，但是實際執行過程中往往沒有做到位。我們現在也推了一些優先賠付的機制，但是沒有解決根本上的問題。特別是現在司法凍結、行政凍結期限最長2個月時間，違法所得2個月之后很快就轉移走了，真正到處罰的時候，賬上根本就沒有錢，讓投資者的賠償很難落地。

　　所以為給注冊制改革保駕護航，我在修改証券法的議案中建議：1.建立責令違法主體向受損投資者返還違法所得的行政處罰制度，構建賠罰一體機制﹔2.繼續完善行政和解制度，促使相關責任主體主動賠付投資者﹔3.改革現有証券行政罰沒款繳納制度，建立行政罰沒款先賠后繳（國庫）機制﹔4.延長凍結、查封等証券行政強制措施的期限，確保行政罰沒款執行到位，夯實責令返還違法所得制度的基礎。

　　如果從長遠來看，我們應該注重市場生態健康生態的培育，注重市場文化的培育，這才是對資本市場長期健康發展的根基，要讓我們這個市場參與各方講誠信、講法制、講紀律，使市場各方都各安其位、各盡其責，最后是各得其所，共享市場健康發展的成果。（人民日報 中央廚房 南方南工作室 賀林平 發自兩會會場）